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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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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見

◎褚鑠腳步忽的一頓◎

只片刻她便收斂好情緒,不動聲色擡頭,朝殿內,怯生生看了看。

一偏殿美人,欒哲哲一個都對不上號。

從原主的記憶裏,欒哲哲知道,如今元成帝後宮,加上她一共有十位嬪妃。

一貴妃,兩嬪,兩婕妤,兩才人,三貴人。

不算多,但也決計不算少。

她身為貴人,算是宮裏位份最低的了。

欒哲哲不想給人留下不認人的印象,左右她位份不比任何人高,便主動福身見禮:

“見過眾位姐姐。”

嗓音溫柔清澈,甚是悅耳。

只可惜,這一屋子都是應該被憐香惜玉的主,聽她開口,面上都沒什麽反應。

當然面上沒反應可不代表心裏也沒想法。

尤其是一直上上下下打量欒哲哲的裴才人,眼底露出淡淡的鄙夷。

確定那道與眾不同的打量視線方位,欒哲哲起身時不動聲色微微側了下身,擡頭時,正正對上還在繼續打量她的裴才人。

裴才人沒想到會直接跟欒哲哲對視,她眼底的鄙夷都還沒來得及收,神色稍稍頓了下,正想掩飾,但轉念一想,欒哲哲一點兒存在感也無,家世不行,位份也比自己低,空有一張臉而已,她又何必要給她體面。

這般想著,她神情不變,只勾起嘴角輕笑了聲:“喲,這是欒貴人?今日竟出禦香宮了,真是稀奇。”

感受到裴才人身上毫不掩飾的惡意,欒哲哲只當不察,還是保持著怯懦乖覺的笑:“嬪妾往日身子不好,不常走動,今日太後娘娘千秋,嬪妾身子好轉,自該前來磕頭賀壽,多謝姐姐關心。”

裴才人翻了個白眼,心道,誰關心你了,自作多情。

懦弱無能病懨懨的就罷了,居然還是個自作多情的傻子。

嘁。

這樣的人,雲姐姐居然還提防?

她真看不出來欒哲哲這個病得隨時要死掉的藥罐子有什麽值得費心的地方。

臉?

也沒有多好看啊,穿得也寒酸,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還不如她在家時的丫鬟像樣體面,這樣的人,皇上會留意?

雲姐姐也太多心了些。

這般想著,她收回視線,端了面前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沒再看欒哲哲一眼,就連欒哲哲的話,也直接撂那兒,可謂是十分不給面子。

其他人對裴才人如此行徑,並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覺得欒哲哲被如此對待,很合理。

坐在她對面一個身著藕荷色對襟綢褂的妃嬪,笑吟吟道:“裴才人還是這麽熱心腸。”

聲音帶著笑,言辭間卻是帶著一股嘲諷。

裴才人放下茶盞,也勾唇笑了一聲:“姚才人還是這麽洞若觀火。”

兩人都是笑著,但一來一往,火藥味十足,聽得欒哲哲甚覺驚奇——這就是宮鬥?

別說,還挺精彩。

她有些興奮,倒不是近距離圍觀宮鬥現場,而是——

她這才出現,就確定了一個對自己有明確敵意的。

裴才人。

她記下了。

就是不知道針對自己的,是不是只有裴才人。

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按兵不動,多了解一下狀況。

這才剛與眾人打個照面,欒哲哲對自己如今在宮中的處境,便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她今兒來,本就不是同人交際的,一露面就得了這麽大的收獲,心情很不錯。

她也沒在意裴才人對自己的態度,徑自找了個空座坐下。

剛坐下,就有宮人給她上茶奉點心。

雖是些普通茶水,點心也是很尋常的蘿蔔糕,但對於早飯只吃了白粥饅頭,連著幾日都清湯寡水的欒哲哲而言,這碟蘿蔔糕可是個改善口味的好東西。

怕被瞧出什麽,她先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這才在放下茶盞時,順勢拈了塊蘿蔔糕,小口小口,斯文地吃著。

在旁人看來,欒哲哲這是因為沒人搭理,自己在那兒喝茶吃點心掩飾尷尬。

就連平日裏不是很對付的梁貴人和李貴人,都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眼中都是對欒哲哲的嘲笑。

雖同為貴人,但梁貴人和李貴人家世尚可,兩人一直不屑與欒哲哲為伍。

尤其是欒哲哲比她們好看,這讓她們對欒哲哲越發瞧不上眼。

嘲笑也好,鄙夷也好,打量也罷,欒哲哲都察覺到了,但她絲毫不在意,只是低著頭,一邊喝茶,一邊吃蘿蔔糕,吃得甚開心。

——原主就是膽子太小,這樣的宴席,就該多參加,旁的不說,改善改善餐食,增加下營養也是好的啊。

連吃了兩塊蘿蔔糕,欒哲哲便停了手。

沒吃飽,也沒吃夠,但她不敢吃了。

她得留著肚子,等會兒吃席呢。

隨意奉上的點心都這麽好吃,招待後妃和朝廷命婦的壽宴,肯定規格極高,她今日可要好好品嘗一番,這才對得起她頂著寒風辛苦來這一遭。

喝了熱茶,吃了點心,欒哲哲只覺通體舒暢,越發覺得自己今兒這趟門出得很值。

對宮裏情況了解不多,她本想著借著這個宴席前的茶話會,偷聽一些有用訊息,然而還沒坐多會兒,便有宮人過來傳話。

“太後正在會見幾位國公夫人,今日例行問安免除,諸位小主可前往秋芳園等候。”

直白點就是,太後正在會見身份更為尊貴的超一品誥命夫人們,就沒空見她們幾個位份低的妃嬪了,讓她們也不用等了,自行前去設宴處就是。

其他人心裏怎麽想的欒哲哲不知道,反正她很開心——這下就不用磕頭了。

對慈寧宮陌生,秋芳園在何方位也不熟的欒哲哲,沒有亂動,她先起身,但卻是最後一個出的偏殿,她也不往前湊,就不遠不近地跟在眾人後面,由眾人帶路,往秋芳園去。

太後千秋,京都城但凡能進宮的命婦,全都來了,一路上走過去,欒哲哲只有一個感覺——花團錦簇。

仔細想想也對,太後畢竟是元成帝生母,如今大燁朝最尊貴的女人,元成帝雖然暴名在外,可到底還沒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甚至這個時候的元成帝,朝政還十分勤勉,惡行累累被天下人唾棄也是在被大男主推翻的前兩年。

今日自然能來的全來了。

原主本就與旁人沒甚交際,這種場合又人多眼雜,欒哲哲目不斜視,到了宴會亭,便在後妃的坐席中,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坐下,靜待開席。

欒哲哲雖然存在感低,但畢竟是跟這麽多後妃一起出現,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註意,但在知道她的身份後,這些人又都收回了註意力。

一個沒有價值的後妃,又不熟,不值當浪費精力。

這也正合欒哲哲的意。

她巴不得沒人註意到她,等會兒開宴,她就可以安安生生好好吃席。

坐了沒多會兒,太後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姍姍來遲。

隨著太監一聲唱喝,所有人同時下跪:

“參見太後!”

“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被人群淹沒的欒哲哲,也跟著跪下行禮。

“都免禮罷。”太後含笑的嗓音在大廳回蕩。

聽著很是慈祥和善,這般想著,欒哲哲擡眼,從人群裏偷偷去看上首的太後。

雍容華貴,看上去年歲不大,歲月在眉目間留下些許痕跡,但依然能瞧出年輕時是個容色傾城的美人,一雙眼睛尤其明亮,笑起來好似染了星光,熠熠生輝,和剛剛那道和善的嗓音很相符,讓人很想親近。

不過身上金與紅交織的鳳袍倒是添了幾分皇家威嚴,太後今日發飾不多,只戴了一支鳳穿牡丹的純金步搖,鳳口銜著顆鴿子蛋大小的東珠,端地是低調奢華,貴不可言。

欒哲哲只看了一眼,就在心裏唏噓。

長見識了。

不過跟她也沒什麽關系。

倒是陪在太後身邊兩個姿容不俗的後妃讓她有些在意。

剛剛過來的時候,聽那幾個貴人才人聊天時說起,宮裏位份最高的林貴妃和舒嬪,早早就來了慈寧宮伺候,一直陪著太後覲見諸位命婦。

只怕這兩位就是共同執掌六宮事宜的林貴妃和舒嬪了罷?

想到一些事,欒哲哲又擡頭朝兩人看了看。

只這一眼,她就確定了,左邊那位穿嫣紅色宮裝的,是林貴妃。

右邊穿絳紫色宮裝的是舒嬪。

她不認識兩人,全是憑這一路偷聽來的話斷定的——舒嬪是公認的大美人。

若單說林貴妃,自然也是個美人,但和舒嬪一對比,差別十分明顯。

不過林貴妃是太後的親侄女,皇上的親表妹,有這層關系在,舒嬪的容貌也算不上特別大的籌碼。

聽剛剛那些人言辭間隱晦表達的意思,林貴妃和舒嬪向來不對付?

正思忖著,就看到林貴妃和舒嬪公然鬥艷。

欒哲哲:“?”

她有些看傻了。

皇上都沒來,這一廳都是宮女和命婦,這會兒鬥艷鬥給誰看?

不嫌累麽?

她一邊在心裏不解,一邊準備收回視線,繼續藏起來當鵪鶉,神色剛一動,一直挽著太後胳膊力圖把舒嬪壓下去的林貴妃,忽然擡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正正與要收回視線的欒哲哲目光相接。

欒哲哲心裏可慌了,但她面上沒慌,立刻表演起了自己走神無焦點看虛空的絕技。

林貴妃瞧著不知道在看什麽一臉呆呆的欒哲哲,心裏甚是嫌棄。

臉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人又不中用。

她收回視線,看了眼打從今日一碰面就和自己針鋒相對的舒嬪,嘴角輕輕抿了下。

長得好看有什麽用,皇上又不貪戀美色,哼!

這邊欒哲哲眼角餘光瞥見林貴妃收回了視線,她這才不動聲色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佯裝自己剛剛什麽都沒看。

林貴妃剛剛為何突然看向她?

她很確定,林貴妃就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她,她剛剛那個樣子,明顯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就是單純看她的。

和她對視後,林貴妃的眼神變化也很微妙。

她記得,原主和林貴妃並無交集,那剛剛林貴妃是什麽意思?

難道,原主無意中得罪的人,就是林貴妃?

想到這裏,欒哲哲渾身神經立時緊繃。

得罪的人林貴妃的話,可就難辦了。

林貴妃是如今宮裏位份最高的嬪妃,雖然太後和皇上的意思是,由林貴妃和舒嬪以及孟嬪這三位位份最高的後妃一起處理六宮事宜,但孟嬪體弱從來不管事,舒嬪說到底也只是個嬪位,林貴妃位份最尊,又有太後撐腰,實際掌管後宮的,是林貴妃。

可以說,林貴妃雖無皇後之名,卻有皇後之權。

整個後宮,都捏在林貴妃手中,若是林貴妃看她不順眼,她就是絞盡腦汁也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裏,欒哲哲心有些涼。

不過她只沮喪了片刻,便又重新打起精神。

林貴妃這般權勢地位,原主入宮三年了,也沒要了她的命,只是讓她在禦香宮自生自滅罷了,想來得罪的也不是特別狠。

認真思考了一番後,欒哲哲確認林貴妃並沒有要殺她的意思,她心情再次明朗起來。

禦香宮挺好的,她願意一直住下去,就這麽安生茍著,偶爾出來打個牙祭,也挺好。

就在她滿腦袋之後五年的規劃時,太後說了一聲都賜座,眾人這才動了,她也跟著眾人一起落座。

坐好後,她在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繁覆的禮節終於結束了,可以吃席了!

但她一動不動,乖乖坐在角落裏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人上菜。

不僅不上菜,連茶水都沒有。

有些奇怪。

她又坐了一會兒,發現不止她一人覺得奇怪,但眼風裏卻瞥見上位坐著的太後,正在和幾個國公夫人還有郡王妃笑著說話,並無任何異常。

她不動聲色四下打量了下,發現不少人在互相以眼神表達心中疑惑。

見有人同自己一樣,欒哲哲便放心了,她還以為是她初來乍到不懂宮裏的規矩。

又坐了一會兒,欒哲哲挺直的腰都有些發麻了,終於從周邊人小聲交談中,偷聽到了原因。

皇上還沒到。

滿心裏只有吃席和確定一下到底得罪了誰日後好堤防的欒哲哲,壓根忘了元成帝這樣一個重要人物。

太後過壽,皇上怎麽可能不出席?

哪怕太後不出席,皇上都得到場。

否則禦史臺能用仁義禮孝把皇上罵出花。

不過,元成帝本就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倒也不能用常理揣摩。

他死前那一年荒唐事做盡,連自己的生身母親都殺,仁義禮孝他本也不當回事。

這般想著,欒哲哲只能繼續幹坐著。

又坐了許久,日頭都正中了,元成帝也沒有絲毫要來的跡象。

莫說是底下的這些人,就是上頭太後還有那些國公夫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欒哲哲清楚地看到太後表情扭曲了一下,而後笑著吩咐身旁的宮人:“皇上近來國事繁忙,但再繁忙總也要吃飯休息,嵐煙,送盞燕窩羹去禦書房,提醒皇上註意身體。”

聽著這話,欒哲哲眨了眨眼,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太後這反應,太奇怪了。

想說皇上是朝政太忙,就說太忙好了,親母子,也沒什麽,偏偏話裏話外,怎麽有點……陰陽怪氣?

那個叫嵐煙的宮人剛行禮應諾準備退下,就聽到一聲尖細的嗓音在大廳回蕩開來:

“皇上駕到——”

欒哲哲下意識轉頭朝外看去。

書中有寫,元成帝是有名的美男子,來都來了,正好可以看看有多俊。

然而,還沒等她看到人,廳內所有人瞬間起身。

欒哲哲猶豫了一瞬也跟著起身,而後在元成帝進來前,呼啦啦跪了一地。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人群裏,低著頭跪著行禮的欒哲哲,只能聽到一道沈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壓根沒機會擡頭看。

算了,看不到也不會少塊肉,大家統一這樣的反應,自然是因為這樣最保險,她還是隨大流比較好,萬一擡頭被他瞧見,以為她藐視君威,把她就地正法,太得不償失。

腳步聲越來越近,正在心底遺憾的欒哲哲忽然發現廳內氛圍變了。

明明剛剛太後不悅時,廳內氣氛都還很輕松,此時卻如凝滯了般讓人窒息。

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向來敏銳的欒哲哲也跟著放輕呼吸,別說擡頭看元成帝的相貌,就是大氣也沒敢喘。

元成帝到底有多可怕,怎麽眾人這麽怕他?

手握劇本的欒哲哲雖然知道元成帝是個被史書和野史雙雙記載的暴君,但因只流於書面,她又剛穿來沒幾日,並不能切身體會。

但此時此刻,她似乎體會到了一些。

日後有關元成帝,她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比較好。

念頭剛落下,廳內氣氛再次凝固,連帶周身的溫度都跟著狂降。

穿得本就單薄的欒哲哲,甚至都覺得有些冷。

噹一聲。

大殿金磚發出一聲金屬嗡鳴般的腳步聲,緊接著又是一聲。

元成帝進殿。

褚鑠沈著臉,眉目間攏著怒色,哪怕是已經踏進殿內,太後正一瞬不瞬瞧著他,他神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相反,因為太後的直視,褚鑠眸色更冷了的幾分。

他目不斜視,一步步朝著上首的太後走去,每走一步,眸色就冷一分。

走著走著,他腳步忽的一頓。

熟悉又陌生的香氣縈繞鼻尖。

是桂花香。

下一瞬,他轉頭朝左側看去。

正跪在他左手邊人群中的欒哲哲,這一刻,只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褚鑠[害羞.jpg]:我好像看到我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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